韩暄这番话说得极快,她怕说得慢了,便会给自己时间思索,一旦思索了便会犹豫,这番话便不会讲出口,说完了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脱口而出的话便是她心底深处所思所想,在亲如亲人、朋友的七哥和这个曾经伤害过她的身子以及尊严的人当中,她究竟还是选择信任他……是孤注一掷么?或许!
但不可忽视的是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心中竟是落下一块大石般的轻松,她终于说出了心中埋藏多时的真实想法,便如将自己最不愿意被人窥见的内心坦然呈现在他面前,她素来不喜拖泥带水,既然说了一句两句,就不怕和盘托出:“我……我原来听说魔教围歼应天楼之时心中的却是为了尚且留在那里的七哥着急,所以说什么都要赶回来……可是……可是当我见到雷定钧志得意满地站在机要阁之外,却见不到你,我……我心里难受得紧……我原来发誓要么今后不见你面,要么见到你的时候便是向你报复的时候,可是等你真的完好无损的出现了,我心里……不知怎地便这样安了下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如蚊呐,微不可闻,她的一颗心怦怦乱跳,苍白的脸颊上陡然浮现出两片红晕,她望见君无念双目凝望着自己,眼中闪烁的可是欢喜?韩暄心中羞不可抑,微微地侧开了头去。
君无念便是这样双目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若非韩暄此刻眼睛别了开去,决不会漏看他眼光中渐渐露出怜爱和感激的神色。一时间马车车厢内静谧无声,只闻外间马嘶和车轮滚滚碾过路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君无念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缓缓地站起了身,轻轻地将她的双手握在了掌心,似乎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近在咫尺……
声音因为心情激动而有些轻颤:“阿暄,你……谢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地托起了她的下颌,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睛,韩暄看到他眼中有一丝热切:“那么倘若今天换成出事的是你的二哥,你信任的是他……还是我?”他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有多久没有试过这样既期待又害怕某个答案了?
韩暄一呆,在秦北宴和他之间,她最终选择相信他,那么二哥呢?思来想去,心中乱成了一团,但是还是没有明确的答案,便再也答不上来了。
君无念脸色黯淡了下来,耳边不期然响起那人临死前凄厉的惨笑声,那刻毒入骨的诅咒言犹在耳:“小小年纪便这般狠毒……我败在你手中只怪我太过轻敌……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染满血腥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你只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厄运……从你生下来便是如此……所以不会有人真心待你……因为你不配,你不配!”
算了,今时今日,她能不再记恨于他已经是他的幸运了,怪只怪他非要问一个心中存在已久的问题,如此答案也算不上大出意料。心中虽然如此极力安慰自己,但是先前听到她说道那日曾经担心自己的安危之时的欢喜却消散了开去,人,终究是太过贪心了些……但是便是只冲着她曾有那一刻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安危,他也要竭尽全力将她身上的奇毒解开,更何况在这之前他就对自己发过誓要医好她。
倘若再也瞧不见能让他牵记于心的那个人,再也瞧不见那自信从容的笑意,他便是在她心中位列第一又有什么意义?
是的,为今之计,只有先解开她中的毒,保住了她性命,剩下的……都不重要!
按捺下心中隐约的钝痛,君无念淡淡地放开了她的手,道:“原是我一时多事,问了这样无聊的问题,对不住了!我以后不会提了。你身子不好,刚刚熬过了这‘两处相思’毒发的第一关,应该很累了,多说话容易费神。你先歇着吧,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今天日落之前便会抵达总坛……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圣鹰教,哪怕雷定钧已经死了。你放心,即使你身处圣鹰教之中,你不想理会的人,即使是卓教主,你都不必勉强自己和他们罗唆……也没人敢和你罗唆半句。”
他扶着韩暄在榻上躺下,轻轻为她盖上了毛毡,他的动作竟似呵护着世间最珍贵、最脆弱的珍宝一般,韩暄即便是铁石心肠心中都不觉软化了下来,依稀只记得在母亲过世之前才享受过旁人这般温柔怜惜,心中最柔软的一处不免被深深地触动……
倦意涌将上来,竟而沉沉睡去,多少年来一直睡不安稳的她竟然在即将到达正道人士谈之色变的魔教总坛之时沉沉睡去,是因为在这人身边格外安心么?
“两处相思”毒性委实霸道,只是第一次发作,便将韩暄真元大大消耗,她原本底子就不是很坚实,倘若没有君无念一直以颇为灵效的药物辅以内力助她度过难关,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尚且是个疑问。她的这一次沉沉睡去,等再次悠悠醒转之时,却发觉自己已然离开了下窄的马车厢,在她毫无察觉间便已躺在柔软的大床之上,已经到了魔教总坛了么?他……又去了哪里?
朦朦胧胧地听到有人在说话,且说话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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